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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福布斯
作為社交媒體界的代表人物,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即將步入不惑之年,而他也正在經歷自己的“比爾·蓋茨時刻”:他穩健了(一點點)、成熟了(一些些),並且正以驚人的自信將公司改造得面目全非。這是他對未來人類生活的一次豪賭,也是他留給後人的一筆財富。
文|Kerry A. Dolan
在一間被戲稱為“水族館”(The Aquarium)的玻璃幕牆會議室內,馬克·扎克伯格對今年為他帶來頭條新聞的話題——綜合格鬥進行了一項成本/效益分析。今天,他關注的重點是頭部和身體的打擊。“被打臉並沒有那麼痛,”他波瀾不驚地說,“只是會造成腦損傷。”
扎克伯格與埃隆·馬斯克(Elon Musk)的“籠斗”顯然不會發生(“我之前就覺得他不是來真的。”),但它卻讓扎克伯格以最愚蠢的方式重回時代潮流,同時也實現了一個商業目的:在他的職業生涯里,扎克伯格曾多次行差踏錯,被“破壞民主”的醜聞纏身,這些都對他的事業成就產生了負面影響。因此,與馬斯克的這次爭執是個難得的機會——它讓扎克伯格得以在馬斯克這樣乖戾的反派面前扮演一次英雄角色,證明Facebook之前那個“蹣跚學步的首席執行官”如今已成長為Meta運籌帷幄的戰略家。
“決定你命運的不是競爭對手,而是你的行動。”他說。
這樣的反思來得正是時候。明年5月,扎克伯格即將年滿40歲,屆時他將擁有大約1060億美元的財富、一個旨在發揮最大影響力的慈善機構,以及一個致力於改造世界上最重要公司之一的承諾,而且他對這家公司幾乎擁有完全的控制權。從很多方面來看,他都在經歷着一個屬於自己的“比爾·蓋茨時刻”。
例如二人都從哈佛大學輟學,創建了一家具有重要歷史意義的科技公司;二人都被稱作“書獃子”,但在自身專業領域是個奇才;二人都在義無反顧走向巔峰的路上擁有粉絲和敵人,同時面臨反垄斷問題。
然而,臨近40歲,蓋茨突然改了劇本。他將自己的形象從頑固不化的垄斷者轉變為全球慈善家,他的公司和留給後世的遺產因此而雙贏。
那麼,扎克伯格又會怎麼做呢?他的朋友兼同行、Spotify創始人丹尼爾·埃克(Daniel Ek)的敘事將我們帶回到了當下。
埃克說,關於扎克伯格,首先有一個“社交網絡馬克”,他指的是2010年那部名叫《社交網絡》的電影,這部電影將扎克伯格描繪成了一個傲慢自負、兩面三刀的天才;然後還有一個“劍橋分析公司事件”或“邪惡馬克”,指的是Facebook公司的數據收集醜聞。
“經歷過這些,才有了今天的馬克。他的公眾形象要真實得多。”埃克強調說,他所謂的這“三個馬克”反映的是公眾的看法,而不是他自己的觀點。埃克表示,“在過去的幾年裡,馬克學到了很多東西,他心中又燃起了新的火焰。他意識到自己既然擁有這個巨大的平台,就需要負起責任……但他還是有一些以前那個自己的影子:即使所有人都告訴他‘這絕對行不通’,但他還是要賭一把。”而這些賭注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可能斥資1000億美元投資“元宇宙”(metaverse)——一個蘊含着豐富想象力、但可行性目前尚未得到驗證的虛擬世界。即使它能夠產生收益,最早也是七年後的事了。
不可能的任務|扎克伯格和他的妻子、兒科醫生普莉希拉·陳(Priscilla Chan)一起,肩負起了一個難以實現的艱巨目標:在本世紀末科學治癒、控制或預防所有疾病。陳說:“我們談論的這些事情甚至可能無法在我們孩子們的有生之年實現。”圖片來源:META
扎克伯格說,他個人和Meta都奉行一種“武術世界觀”,其中涉及尊重、目標、自律和許多其他管理教科書上的陳詞濫調。但最終,現在的“第三個馬克”,也就是更成熟的扎克伯格將遵循一條綜合格鬥原則:自我覺知。他說:“當你參加比賽時,你不是在和別人戰鬥,而是在和自己戰鬥。你只是想成為更好的自己。”
在追求重塑的過程中,扎克伯格擁有絕對的迴旋餘地。從工作的角度來看,沒有人能告訴他該怎麼做。Facebook的雙重股權結構令他擁有公司的絕對控制權。目前,他擁有該公司99%的B類股票(附有超級投票權),61%的總投票權,這使他既不能被解僱,也基本上不用為公司背責。
“你能召集所有其他股東投票反對馬克嗎?”他的朋友、Facebook聯合創始人達斯汀·莫斯科維茨(Dustin Moskovitz)說。“不,你不能。”
這正是“社交網絡馬克”的基本操作——而他會這麼做是因為採納了Napster聯合創始人、Facebook前總裁肖恩·帕克(Sean Parker)的建議,甚至於扎克伯格在自己早期的名片上都印着“混蛋,我就是CEO”(I'm CEO, BITCH)。在Facebook的雛形時期,扎克伯克掌控自己命運的想法愈發強烈。他回憶起2006 年,也就是Facebook剛成立兩年的時候,雅虎出價10億美元計劃收購Facebook的情景。“當時我並不想賣掉公司,而我猜那些投資人可能在想,‘也許我們應該給這家公司換一波管理人?’然後我就會想說,‘哈,好吧,可是你們做不到。’”他輕聲笑道。
顯然,扎克伯格將這種股權結構認為是公司的一大特點,而不是缺陷。“世界上有很多公司擁有大量資本……卻沒有能讓他們對未來做出重大押注的領導層或董事會結構。”他說。“但我們是一家由創始人控制的公司。”
毫無疑問,這種股權結構已經幫助Facebook完成了幾筆曾被視為大膽的收購,但人們現在卻對它們充滿尊重(比如WhatsApp)、好奇(Oculus)或崇敬(Instagram,本世紀最好的企業收購之一)。
然而,隨着Facebook在2012年以近820億美元的市值上市,這些成功也導致了“邪惡馬克”時期的到來,這個時期可以用一個詞來概括:傲慢。2015年前後,扎克伯格在美國中西部地區與漁民、农民和消防員進行了一次傾聽之旅。與此同時,在加州的門洛帕克,他的公司比任何其他公司都能更好地連接世界,卻被用來大規模地攻擊民主。
這絕非小事。2014年,Facebook的算法放大了對緬甸種族暴力的呼籲,幫助煽動針對羅興亞少數民族問題。2016年,特朗普(Donald Trump)競選團隊的顧問劍橋分析公司(Cambridge Analytica)不當使用了從Facebook收集的數據,意圖在總統大選前建立選民檔案。同年,俄羅斯實質上把Facebook變成了一個引發不和的反民主工具。2021年,“吹哨人”弗朗西絲·豪根(Frances Haugen)透露,Facebook的領導層已經知道其產品可能造成的危害,但仍然優先考慮利潤和增長。
“馬克·扎克伯格為後世留下的遺產將是他的公司在破壞民主方面扮演的重要角色。”風險投資人羅傑·麥克納米(Roger McNamee)說,他是Facebook的早期投資者之一(也是《福布斯》的前投資者),現在則是一位直言不諱的批評者。“如果沒有Facebook,整個世界將完全不同……而且會比現在好得多。對於一個有很多機會向善的人來說,這真是一場悲劇。”
2008年,24歲的Facebook創始人扎克伯格成為了福布斯美國400富豪榜上最年輕的白手起家億萬富豪。七年後,他又成為了最年輕的榜單前十。
關於人們對通過Facebook來干擾2016年美國大選的擔憂,扎克伯格一開始只是認為這是一個“瘋狂的想法”,儘管這種情況正在他的眼皮底下發生。但現在,他表示:“世界上某些國家的政府將繼續嘗試開展類似的活動,”並補充說:“我認為我們的團隊在處理這種情況方面已經變得更加老練了。”
這大概就是我們可能從他那裡得到的全部回應。投票控制權在很大程度上使他能夠免於承擔除道歉之外的其他後果。“我們沒有對自己的責任有足夠廣泛的認識,這是一個很大的錯誤,”他在2018年的國會聽證會上為劍橋分析公司的醜聞道歉說。“這是我的錯,我很抱歉。我創立了Facebook,我負責經營它,我對這裏發生的一切負責。”
但負責和問責是不同的。尤其是當包括先鋒集團(Vanguard)、貝萊德(BlackRock)和富達(Fidelity)等支持他的大型資產公司看到,儘管有這些失誤,但他仍然為股東帶來了無可爭議的輝煌業績記錄的時候。雖然在過去三年裡,Meta的股價落後於標準普爾500指數近16個百分點,但在過去五年和十年裡,它的表現分別比該指數高出31個百分點和367個百分點。
從理論上講,仁慈的獨裁可以創造偉大。扎克伯格說:“世界上能夠像我們的押注這樣值得長期下注的地方並不多。”但如果沒有自知之明,這種仁慈看起來就更像是埃克所說的“邪惡馬克”——尤其是當這位首席執行官的統治可能超過半個世紀。
扎克伯格說:“我認為我將長期掌管Meta。”
雖然很難確定任何人的成熟期,但在審視扎克伯格和“第三個馬克”時,不妨考慮一下2021年9月的情況。
當時,Facebook股價剛剛創下歷史新高,公司的市值已經接近1.1萬億美元,扎克伯格本人的身家也達到了1360億美元。他向元宇宙的推進也在快速進行。然而,在接下來的一個月,他宣布將Facebook更名為Meta Platforms,把自己的品牌押注在元宇宙將成為科技界的未來上——正如創始人主導的豪賭所定義的那樣。
清算接踵而至。在接下來的14個月里,由於年收入首次下降,Meta公司2022年的凈利潤下降了41%,導致Meta的股價暴跌了75%,扎克伯格的身家也暴跌至330億美元。此外,蘋果在2021年對其移動操作系統iOS進行了隱私更新,這使得科技公司更難以跨應用程序跟蹤用戶。另一個元兇則是來自TikTok的競爭。
Meta的Quest頭顯的最新版本提供“混合現實”功能(虛擬現實和現實世界的融合),預計將於今年秋天發布,售價500美元。上圖為該設備的原型。圖片來源:META
去年,扎克伯格做了一些一反常態的事情。沒有一往無前,沒有遲來的半心半意的道歉。相反,他的姿態有了些許變化。在之前的四年裡,扎克伯格的員工數從33,600人激增到了87,000人。但在去年11月,扎克伯格宣布裁員超過11,000人,占公司總人數的13%,今年3月又裁員了10,000人。“去年我們做了一些非常艱難的決定,”他黯然地說。“這顯然不是你的本意。”
他繼續說道:“我們為公司建立起這個運營框架,是為了實現兩個目標。一個是讓我們更高效地運營,更快地開發出更好的產品;另一個是確保我們有足夠的財務空間來緩衝我們在此過程中遇到的任何顛簸,這樣我們就可以繼續投資於長期願景,而這一願景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我們在人工智能和元宇宙這兩個領域的重大投資。”
這一願景一直沒有改變,儘管有些人認為元宇宙已經失敗,扎克伯格也曾公開表示,元宇宙需要10年時間才能盈利。由於押注旗下的現實實驗室(Reality Labs)領導的另一個虛擬世界的理念,Meta已經累積了約400億美元的運營虧損,但扎克伯格仍在全情投入。
據《華爾街日報》2月份援引的一份內部文件显示,Horizon Worlds——一款為Quest VR頭戴設備開發的免費虛擬現實應用,它本應引領沉浸式體驗和VR電話會議時代的到來——未能實現2022年每月50萬活躍用戶的目標,實際月活用戶只有不到20萬。就連扎克伯格也承認,Horizon Worlds並沒有達到應有的留存率。他表示:“承認這是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經歷’是一回事,表示‘我想每周都開一次這樣的會議’是另一回事。”
Meta首席財務官蘇珊•李(Susan Li)補充道:“如果由我來發號施令,舉例來說,我可能就會對Reality Labs做出不同的投資。”
李指出,她的言論並不會讓扎克伯格感到意外,因為他鼓勵這樣的辯論。隨着扎克伯格接受批評並改正錯誤,市場也做出了回應。得益於自去年年初以來價值約380億美元的股票回購,Meta的股價相較2022年底的低谷已經上漲了兩倍多。
分析師普遍預計,Meta今年的營收將增長14%,達到近1330億美元,凈利潤將大幅增長50%,達到340億美元,從而更接近兩年前的高點。由此帶來的股價上漲使扎克伯格再次躋身為全球十大富豪一。
“你把這些錢都花在什麼地方了? ”“我們正試着把一台超級計算機裝進一副普通的眼鏡里。”
對他來說,元宇宙是該公司長期願景的一部分,不僅包括虛擬現實和增強現實,還包括人工智能。比爾•蓋茨在今年2月接受《福布斯》採訪時,將人工智能的最新進展描述為“與個人電腦或互聯網同等重要”,扎克伯格也將人工智能的主流化視為一場變革性事件。與許多其他科技巨頭一樣,Meta也建立了一個大型語言模型,用來訓練將定義其未來的人工智能。該模型被稱為Llama 2,這是一個開源模型,將被集成到Meta的各種產品中。
他表示:“人工智能將涉及方方面面。”他勾勒了一個現在聽上去已經耳熟的新世界,從智能助手開始,到商務會議上同事的全息圖結束。扎克伯格還認為,人工智能將為包括聊天機器人“角色”在內的一系列新產品提供動力。
他承認,人工智能是另一個代價高昂的前瞻性賭注。但他是Meta唯一重要的股東,而且他有足夠的耐心。他說:“要完全研發出增強現實(AR)眼鏡還需要一些時間。現實實驗室的大部分預算都會投入到這一研發過程中。所以,如果有人問‘你們把錢都花在哪裡了’,我會說:‘我們正試着把一台超級計算機裝進一副普通眼鏡里’。 ”
如果Meta能夠強勢推進研發過程並率先取得成果,那麼它就能定義一個新的市場。否則,它就會像該公司之前的許多產品一樣,是一場投入成本巨大但卻迅速撲街的失敗:比如Facebook的手機、現已被棄用的Portals視頻聊天設備,以及一團糟的加密貨幣Libra。
Meta首席技術官安德魯·博茲·博斯沃思(Andrew "Boz" Bosworth)說:“在我們這個領域里,失敗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我們雖然不斷遭遇失敗,但也在不斷地努力,想要研發出我們認為人們會喜歡的東西。如果他們不喜歡,我們就會問‘為什麼你們不喜歡這個?’並且不停地追問。然後我們會持續迭代產品,直到找到適合市場的產品。我們很擅長做這件事情。”
如果說前兩個“馬克”是公眾對他的看法,那麼第三個“馬克”肯定已經領悟到了蓋茨轉變自身公眾形象的真諦,那就是在40多歲時開始關注並致力於推動偉大公共事業的發展。事實上,扎克伯格早在26歲時就已經是“捐贈誓約”的第一批簽署者之一。“捐贈誓約”是由蓋茨和沃倫·巴菲特發起的一項活動,要求億萬富豪們承諾將至少一半的財產用於慈善事業。
扎克伯格說:“比爾堅信,如果你想把慈善當作一門學問,並且隨着年歲增長,你想把這門學問學好學精,就需要躬身實踐。”
2015 年,就在女兒出生前夕,扎克伯格和妻子普莉希拉·陳(Priscilla Chan)給女兒寫了一封信,承諾將 Facebook 99% 的股份捐給他們的慈善事業,這項承諾後來被稱為“陳-扎克伯格倡議”(Chan Zuckerberg Initiative,簡稱CZI)。如今,這些股票價值約 1,030 億美元(加上他們已經捐出的 42 億美元)。如果他們繼續堅持下去(畢竟沒有跡象表明他們可能會放棄),那麼 CZI 將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慈善項目之一,僅次於蓋茨和他的前妻梅琳達·弗倫奇·蓋茨的慈善項目,而且根據 Meta 的未來表現,CZI 的規模可能會更大。
陳說, CZI 是“一個難以置信的機會”。和其他傳統的慈善機構不同,它被設置成了一家有限責任公司,除了捐贈資金外,還對與其目標一致的營利性公司進行風險投資。此外,它還為宣傳倡導工作提供資金。有限責任公司的設置意味着扎克伯格和陳不會立即獲得稅收減免,也不必披露其活動。但是,當他們將資產從有限責任公司轉移到 CZI 的慈善基金會時,這對夫婦就可以享受減稅優惠,而且還必須披露相關信息。CZI 的大膽目標是在本世紀末幫助科學治癒、管理和預防所有疾病。這個目標很高遠,但提供治療的現實卻很複雜。陳沒有被嚇到。她說:“研究人們認為不可能解決的問題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為此,CZI計劃建立一個世界上最大的人工智能計算集群,用於非營利性生命科學研究,試圖更全面地模擬各種人體細胞,以了解它們在健康和患病時的表現。位於加利福尼亞州紅木城的CZI高級生物成像研究所已經在開發高分辨率觀察細胞的新方法,以推動更早地發現疾病。
這種擴展的思維也改變了扎克伯格的行事方式。就在他的 CZI 支持實體研究疾病的同時,“第三個馬克”也在自己的生活中追求健康,以提高工作效率。他幾乎每天都鍛煉身體,每晚睡足八小時。此外,他還會通過柔術和MMA參与格鬥,但卻是以一種更尊重、更深思熟慮的方式。他清楚地認識到,如果他能實現 CZI 所宣誓的目標,哪怕只是實現其中的一小部分,他過去十年所犯下的罪孽也可能被洗刷。
“即使只有三分之一的賭注奏效,我認為它也能為世界創造巨大的價值。”他說。
本文譯自
https://www.forbes.com/sites/kerryadolan/2023/09/26/mark-gets-meta-zuckerberg-talks-ai-and-that-musk-mma-fight-thats-never-going-to-happen/?sh=1bf80c503037